第211章 二番吊,蝎尾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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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1章 二番吊,蝎尾簪
    “徐仙家!有人在咱们家门口上吊!”
    一句话,愣是给徐青硬控了好一阵。
    在丧葬铺门口上吊,这是真铁了心不想活了!
    此时天还未亮,徐青起开门板,打开铺门,一阵凉飕飕的风吹来,他抬头一看,自家檐下正挂着一人。
    眼下那人正胡乱蹬腿,只是蹬腿的动作已经越来越慢,倘若他再等个一会半会儿出来,兴许就能按照丧葬一条龙的工序,直接给这人出殡了!
    “玄玉仙家既然看到了这人寻死,却为何不出手相救?”
    “我已经出手救过一回,但他落到地上后,就又把那绳子接上,继续吊了起来。”玄玉站在门墩上,眨巴眨巴眼,目光中有奇异的光彩闪烁:“再者说,咱们是丧葬铺子,有死人就有生意,我想送上门的生意,徐仙家一定会喜欢”
    徐青深以为然道:“玄玉仙家说的对,这人心里蔫坏,吊死在别人家门口,要是天明让做公的看到,不把好人也给连累了?”
    “况且好言难劝该死鬼,慈悲不度自绝人,他既然要死,那咱们就由着他。”
    “徐仙家言之有理。”
    “你别说,这人命还挺硬,还在扑腾。”
    “不扑腾了,徐仙家看看他有气儿了没,要是没气了,咱们正好趁没人,给他埋了”
    “好像还有一口气,再等等。”
    铺门口悬吊的人似乎听到了两人谈话,本来已经快没劲的腿,挣扎的又厉害了些,像是回光返照。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候,隔壁纸扎铺忽然响起了开门声。
    听到隔壁动静的吴志远端着油灯,跨过门槛,往仵工铺方向一瞧。
    只见两盏写有‘迎来’、‘送往’字样的大红灯笼中间,有个长条条的人,正悬吊在黑漆牌匾上,迎着清冷的风来回晃荡!
    吴志远惺忪的睡眼登时就清明起来。
    啊呀!
    这是谁家吊客跑徐兄弟家门口祸害人来了,这事儿我不能不管!
    这边,吴志远紧走两步,刚想有所动作,却瞧见隔壁铺子的门不知何时已经敞开了一扇,而且在那吊客的面前,门槛里头,正站着一人拢着袖子作壁上观。
    “徐兄.”
    不待吴志远二次开口,那不为所动的人影忽然就有了动作,只见他麻利的将门前上吊的人取下,嘴里说着的则净是些关心人的熨帖话。
    “哎呦!大兄弟,没事儿吧?你说你,有啥想不开的,非要寻死觅活,这大雍朝还是很美好的。”
    吴志远慌忙来到跟前,就见徐青把那人放到地上,一脸的关切模样。
    见吴志远过来,徐青一边掐人中,一边说道:“你瞧这人,多可怜,也不知遇到了什么难心事,竟然一大早跑来我门口上吊.”
    说到这里,掐人中的手劲不自觉的就又大了些。
    原本快要咽气的人,被这么一掐,人竟然又疼的活了过来,你说神奇不神奇?
    一阵剧烈咳嗽喘息声过后,人中渗血的悬吊客终于回过神来。
    他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瞧了瞧一旁的吴志远,又看了看满脸关切的徐掌柜。
    “你醒了?”徐青语气温和,微笑开口。
    “你别过来!”
    徐青不开腔还好,一听见徐青开腔,那人吓得连连后退,直往吴志远怀里钻。
    “兄台莫要害怕,是徐掌柜出手救了你,他才是你的救命恩人。”
    “胡说!我方才明明听到有一男一女在我身前谈话,他们巴不得我早点咽气。”那人看着面带微笑的徐青,就仿佛看到了索命恶鬼!
    “大兄弟,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我这铺子里除了我就没别人,又哪来的女子说话声?想必是你昏迷前产生了幻觉.”
    徐青笑容收敛,神情似是略有不喜。
    吴志远赶忙搭腔道:“徐兄向来洁身自爱,铺子里除了他再没旁人,一定是兄台听错了!若是没有徐兄搭救,兄台你”
    吕惊天坐直身子,神情疑惑中又夹杂着恍惚。
    难道真是他濒死之际,产生了幻听?
    “还未问过兄台姓名,兄台又为何会想不开做出这等糊涂事?”
    吕惊天苦笑摇头,声音沙哑道:“我姓吕,本名高勤,原是一名讼师,外人皆称我为吕惊天.”
    吴志远觉得耳熟,这下借着油灯光亮仔细一打量,才发现原来眼前寻短见的人,正是前几日在衙门口拉活,想要接下他家案子的讼师。
    吕惊天揉着脖颈叹道:“才高遭嫉,我在京城时遭人陷害,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只得回到津门老家,看看能不能东山再起。”
    “我本以为陈县令刚离京上任,必然是个年纪轻没经验的主,这样我也好混口刀笔饭吃。可谁曾想新来的县爷断案十分老辣,律条背的似是比我还熟,人人都服他判决,谁还会请我这个讼棍上堂问案?”
    徐青闻言没好气道:“就因为这事,你就在我家门口上吊?你怎么不去县令家门口?”
    听到徐青熟悉的语气,吕惊天再次露出疑惑表情,他总觉得之前巴不得他赶紧吊死的人,就是眼前的徐掌柜。
    但奈何他没证据。
    “是我一时糊涂,前日夜里在同悦酒楼吃了点酒,恰好有个醉汉指指点点,他每指一个人都能叫出人名,唯独指到我的时候,说了句不认识”
    “可悲可叹,想我以前何等风光,如今回到津门,却成了最不起眼的一人。”
    “瞧你那点出息!”
    眼看没生意可做,徐青服务态度肉眼可见的差了下来。
    “人挪活,树挪死,这天下除了津门又不是没有其他地方,何至于跑我家门口上吊?你这人就没想过他日公差过来,我如何向人解释?”
    吕惊天讷讷不语,半晌才面红耳赤的说道:“我是听闻井下街徐氏铺子好做善事,不管谁家人死了,都给妥善安排后事.”
    这是人说的话?僵尸它都说不出这种自私又冰冷的话。
    吴志远心善,给人扶起来后,又去端了热茶,好生伺候着,生怕这人再想不开。
    徐青随他们去,自个则坐在太师椅上,盘手里的核桃。
    等到天色微明,和吕惊天谈了半天心的吴志远忽然开口道:“吕兄,我看你熟通律例,谈吐得体,若是吕兄有意的话,我此番前往平邱县赴任,身边正好缺个师爷帮手”
    “平邱县赴任?”吕惊天愣了愣。
    “傻愣着做甚,吴县尊看上你的才华,要给你一个施展的机会,你还不赶紧磕头拜谢?”徐青适时开口帮腔。
    吕惊天当日在衙门口时见过吴志远穿官服的模样,如今一听这话,顿时欣喜若狂。
    一个四十来岁的失意讼师,对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纳头便拜。
    吴志远连忙搀扶,俩人互相把着手腕,扶着胳膊,深情的目光让一旁的徐青直嘬牙子。
    到手的尸体,说和别人牵手就和别人牵手了,合着就他白忙活了半天。
    伯乐和上吊未遂的马,临走的时候还一起感谢了徐青,要不是他的铺子,俩人也不会有这缘分。
    离开仵工铺,吕惊天回想着方才徐青幽幽的目光,只觉得后脖颈发凉。
    那眼神,就跟看尸体似的。
    “这徐掌柜为人当真有传言那么好?”
    吕惊天实在没忍住开口问了一嘴。
    吴志远轻笑一声,摇头道:“徐兄的好,岂是区区传言就能表明一二的?”
    “我只能说,倘若徐兄不是好人,这天底下就没好人了。”
    隔日一早,仵工铺里。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人,吴志远甫一进门,开口就是一句:“我想请徐兄前去做场丧葬法事,不知徐兄是否得空?”
    徐青见吴志远面上无悲戚之色,便打趣道:“怎么,莫不是又有人上吊?”
    “.”
    见吴志远表情怪异,徐青眼前一亮道:“总不能是那吕惊天又在你家上吊了吧?”
    “那倒不曾。”吴志远无奈笑道:“是拙荆的姐姐,我那大姨姐在家中悬梁自尽”
    原来自从杨鸿被革去袍服,收入监牢后,杨鸿的妻子、张庸的大女儿张瑶就开始哭闹,想要让张庸四处走动,为杨鸿开脱罪名。
    所谓走动,不外乎想让张庸和自家老娘去恳求张婉和吴志远,但张庸此时尚且自身难保,又如何有心情去管大女婿的死活?
    法不容情,杨鸿案几乎已成定局,他若是敢开口求情,被吴家兄弟记恨事小,被长官怪罪事大。
    那时的张瑶仍心存侥幸,认为裁决旨意未下,杨鸿这个朝廷命官是生是死还有待分说。
    然,就在昨日,内阁拟旨下诏,张庸管教不严,偏听谗佞之言,罔顾法度,被罢免白沙县七品县尊官职,贬为白身。
    杨鸿身膺重命,却不思报效朝廷,反而妒贤嫉能,罔顾纲常,屡构冤狱,陷害忠良
    依律问斩!
    而监斩官正是即将前往平邱县赴任的吴志远和即将回京述职的吴文才两兄弟。
    内阁旨意已下,杨鸿案子已成定局,绝难更正,张瑶闻听‘厄讯’,自知往后羞于见人,便自缢家中。
    徐青听闻此事,心里一乐:“这好事啊!志远你绷着个脸做甚?”
    “徐兄莫要与我玩笑,在外人眼里,那张瑶毕竟是我的大姨姐,是我妻子的亲姊妹。”
    徐青上下打量吴志远,忽然笑道:“绷着脸也成,只要给你大姨姐出殡哭丧的时候,你能哭出声来就成!”
    “.”
    吴志远到底是没忍住:“她差些害我家破人亡,我不骂她就不错了,又怎会为她扶灵出殡?至多也是家妻和我那丈人前去。”
    徐青对张瑶可谓是‘敬仰已久’,当初在勾栏场里,这县爷家的小姐可没少女扮男装去和那些风尘女子厮混,只不过到底怎么个厮混法,他却是一直都弄不明白。
    这些俗人的腌臜事,对他这具单纯的僵尸而言,还是太超纲了。
    骑马来到白沙县,昔日给张婉下葬的城外乱坟岗,如今倒是成了张瑶栖身的地儿!
    毕竟像她这样德行有损的人,纵使想要葬入张家祖坟,那也得宗族里的人同意才行。
    乱坟岗里有单独圈出来的一片坟园子,里面看守的大爷还是当初给徐青和张家养娘放绿牌的那个。
    老爷子听闻了张家的事,好一阵唏嘘。
    心地单纯善良的妹妹假死脱身,心肠阴狠歹毒的姐姐躺进墓穴。
    “小徐掌柜当初救了张二小姐,如今又亲手埋了张家大小姐,这里面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听到老人在那感慨,徐青摇了摇头。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要是换作别家,现在张家二小姐的坟头草,怕不是都有三尺高了!
    “老人家,他们之所以两回都请我过来,可不是因为巧合。”
    “那是为何?”
    “那是因为我徐家铺子远近闻名,再没别的白事先生能抵得过徐家字号,所以他们才几次三番都请我过来。”
    徐青煞有其事道:“老人家以后要是有所求,也可以来临江县寻我。这是我的名帖.”
    “若是往后有人来老人家这里挑选坟地,或是打听杠房消息,也请老人家能多美言几句。”
    “.”
    张家大小姐顺利殓容下葬,中间倒没发生其他枝节,徐青则通过度人经获得了一根通体粉润,唯独尾部黑得发紫的蝎尾簪。
    簪子使用方法极为简单,只需将簪尾没入酒杯、羹碗,或是各样汤食器皿中,就能将食物饮品附加上毒性。
    不过这簪子虽看起来毒辣,但却害不死人,只能让人腹痛难忍,待一个时辰后,则疼痛渐消。
    回仵工铺的路上,徐青拿起簪子瞧了瞧,上面还有两朵并蒂芙蓉饰,看起来就是一件普通的女子妆造用物。
    再结合簪子的功用,徐青不禁轻笑出声。
    毒妇之心,原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至于张瑶生前的走马灯
    则是一些更加上不得台面,也不值得放台面上说道的腌臜事。
    看那些东西,和看太监对食没甚区别,徐青只觉得有碍观瞻,绝没半点观赏性可言。
    他到头来,也不过是做法事的时候,比平时多磨了半个时辰的洋工。
    总之,很一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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