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4章 阳谋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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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载坖问完了胡宗宪,李春芳和赵贞吉的问题之后,直接就将徐阶之前的问题都给忽略过了,同时也忽略了郭朴。
    从西苑出来的时候,李春芳、胡宗宪和赵贞吉三人走在徐阶后面,各自的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笑容,仿佛是得胜的公鸡一般。
    胡宗宪低声的对着其他两人说道:“看来王爷对徐阁老已有意见。”
    李春芳开心的微微点头道,同样也是小声回道:“徐华亭这次怕是难过咯。”
    赵贞吉跟在两人旁边,他笑而不语,但眼中却闪烁着精明的光芒,显然也有抑制不住的开心。
    徐阶面色阴沉,走在前面,他的步履沉重,虽然他没听清楚李春芳,胡宗宪两人的悄悄话,但徐阶心里也非常清楚,他俩肯定在幸灾乐祸!
    而且徐阶也非常敏锐地察觉到,朱载坖今日对他的态度明显冷淡,而对李春芳等人却多有褒奖。
    同时,更令他不安的是,一向与他交好的郭朴,今日竟然全程沉默,甚至在出了万寿宫之后,他居然有意在和他保持距离。
    面对如此变化,徐阶不心慌那才是邪门的!
    要知道当年严嵩在内阁当国的时候,也被这般孤立过。
    而且,徐阶又自认自己的道德水平比严嵩还要高上几层,现在却落得如此下场,真是不该啊!
    “质夫!”
    众人走出西苑之后,正要分道扬镳之时,徐阶突然叫住了郭朴。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郭朴的神情是微微一愣,显然他也没有被徐阶叫住的心理准备。
    而李春芳等人也就只是看了一眼,然后就收回目光,各自走开了。
    毕竟,天这么热,他仨又没听人悄悄话的习惯。
    更何况,即便是徐阶和郭朴之间有悄悄话,也不会当着他仨的面讲。
    所以与其在这里陪着他们晒太阳吹热风,还不如早点回到各自负责工作的衙门,享受着冰鉴里透出的凉意,喝着解暑的凉茶,吃着惬意的冰镇水果或酸奶子舒服。
    待到李春芳等三人走远之后,徐阶又靠近郭朴两步,“质夫,今日为何如此沉默?”
    郭朴身子一僵,心里忍不住吐槽着,是我想沉默吗?是我压根就没有说话的机会。
    李春芳,胡宗宪,赵贞吉等人各有负责的具体差事,就他一个闲人,跟个吉祥物一样搭配在内阁里,哪里有说话的机会?
    但在面子上,郭朴还是奴婢的保持着一个体面的微笑,不尴不尬的回道:“阁老多虑了,在下只是身体略有不适,可能是中了暑气,所以就没有说话。”
    徐阶当然不信郭朴的这句话鬼话,徐阶盯着他的眼睛,单刀直入的问道:“质夫,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郭朴避开徐阶的目光,连忙摆手道:“阁老说笑了,哪有什么风声?最近京师除了董份的案子搅的大家不得安宁之外,其他能有什么事情?”
    说完这话,郭朴也不等徐阶继续搭话,他就匆匆离去,生怕被徐阶再叫住。
    徐阶站在原地,眉头紧锁,他看着郭朴消失的方向。最后又抬头望着万寿宫的方向,心中不由升起一抹不祥的预感
    万寿宫精舍内,嘉靖皇帝躺在悠闲的躺在靠椅上,面色还算健康,此刻的他也正享受着黄锦的按摩,黄锦的手轻重有度在嘉靖皇帝的一条腿上捶着按着。
    “黄锦呀,还是你最懂朕。李芳他们就不行,一直都找不到朕的吃力点,让他们帮着捏肩捶腿,怎么着都不得劲。”
    嘉靖皇帝感慨的说着,黄锦笑着回道:“帝君折煞奴婢了,奴婢都感觉自己的手生了,都大半年没伺候在帝君身边,奴婢都怕自己忘了本份。”
    嘉靖皇帝呵呵道:“这话什么意思?是怪朕将你安排到昌平半年不理你,现在心里有气了?”
    黄锦连忙道:“奴婢哪敢呀?奴婢哪有这个心啊?帝君明鉴呀!”
    嘉靖皇帝看着紧张的黄锦又笑道:“好了好了,不吓你。朕打坐修炼一会儿。”
    现在的嘉靖皇帝心情比之年关的时候,不知好了多少。
    之前在搬家万寿宫之前,李时珍说他时间不多了,可能就是半年左右的时间。
    如今不仅过半年的时间,而且他还明显感觉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比之半年前更好了几分,所以这心情自然也就舒畅了起来。
    以至于他现在都要跃跃欲试的再修仙道,再拼一把!
    不过,在这个时候嘉靖皇帝也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是怎么稳住的。
    所以现在的他即便是还有修仙的心,也不会再像原来那样靠廉丹嗑药的方式修炼了。
    因此,现在的他都是静修打坐为主。
    朱载坖轻手轻脚的走进精舍,到了嘉靖皇帝跟前微微一拜,“父亲。”
    嘉靖皇帝听到朱载坖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朱载坖,他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抹笑意,“起身吧,他们都说什么了?”
    朱载坖起身,回禀道:“徐阁老果然是撑不住了,在说陈洪的事情。不过儿也并没给他机会继续说此事,而且,儿也没跟他们继续聊董份的案子,而是询问了一番李春芳,胡宗宪和赵贞吉现在负责的事情。“
    嘉靖皇帝呵呵笑道,“你这样做,还不憋死徐阶?这个好滑头可很是会说话,他现在以为推出一个董份就能了事?现在朕要的不仅仅只是一个董份!”
    说到这里,嘉靖皇帝的目光也突然锐利了起来,不由也引得身体一阵紧张,竟然咳嗽了出声。
    朱载坖连忙上前为嘉靖皇帝抚背,黄锦也连忙去帮嘉靖皇帝找茶水缓解。
    朱载坖担心道:“父亲保重龙体。现在景王弟正在加紧审讯其他疑犯,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嘉靖皇帝缓着咳嗽的身体,又喝了一口水压了压,而后就抓住朱载坖的手臂,认真的说道:“三儿,你要记住这朝堂之上,无人可信。徐阶、严嵩.哪怕你现在重用的那些大臣,他们其实都是一路货色。他们眼里只有权力,没有君王!”
    “他们之所以还能如此恭敬小心的在我们面前,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我们能赐与他们权力和地位。可一旦我们放松了对他们的心思,他们就会像中山狼一样反噬我们!”
    听着嘉靖皇帝的话,朱载坖郑重的点点头:“儿谨记父亲教诲。”
    嘉靖皇帝深吸了一口气,又松开了抓住朱载坖手臂的手,带着一丝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去吧.让你弟弟加快速度。朕等不及了。”
    朱载坖对着嘉靖皇帝深深一拜,郑重道:“儿遵旨!”
    接着朱载坖又在后面轻轻的跟了一句:“父亲定能万岁.”
    听到万岁二字,嘉靖皇帝嘴角扯出一丝苦笑,呵呵笑道:“万岁?也许会会有吧,朕要打坐了。你去吧。”
    朱载坖躬身退出精舍,在精舍门外朱载坖又站了片刻,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对孟冲道:“去传景王即刻入宫,孤在文华殿内等他。”
    孟冲低声称是,连忙就按照朱载坖的旨意去找朱载圳过来。
    另一边。
    郭朴从西苑出来之后,他并未再去文渊阁内,而是直接打道回府,在回到府中之后,郭朴立即就命人紧闭大门,声称身体不适,不见外客。
    接着他独自坐在自己的书房之中,手中捧着一杯凉茶,也忍不住的颤抖。
    今日裕王的态度,和徐阶的处境,都让他心惊胆战。
    更可怕的是,他感觉董份的案子之后,好像还隐藏着他不知道的秘密。
    现在郭朴真的是悔不当初,早知道入阁之后会有这么多的糟心事,就不该和徐阶走的那么近。
    也不该跟着徐阶一起密会陈洪。
    现在陈洪像疯狗一样翻脸无情,天知道他是不是又在和徐阶做局,唱双簧!
    所以,此刻的郭朴心中简直惊恐到了极致!
    “老爷,赵府上送来拜帖。”
    就在郭朴心惊的时候,他的管家郭安在门外轻声喊了一声。
    郭朴突然一惊:“哪个赵府?”
    “就是吏部尚书赵文华赵天官的赵府。”
    郭朴听到这个名字,手也忍不住一抖,茶盏瞬间落地,摔得粉碎。
    赵文华?
    他不是在跟着赵贞吉一起忙海关衙门的事情吗?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联系自己,他意欲何为?
    “就说我病了,改日再”
    说到这里,郭朴的声音又止住了,他立刻又喊住郭安,“备车,我现在就去。”
    郭朴思来想去,这个时候赵文华找他,肯定不会是无的放矢,绝对是有事的。
    既然有事,那也不一定就是坏事!
    所以,郭朴立刻就又叫住了关键备车,准备去赵文华的府上。
    到了赵文华府上。
    郭朴被赵文华的管家赵安一路带着到了冰室内。
    一进冰室,感受着里面凉飕飕的空气,郭朴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穿着一件居家道袍的赵文华见到郭朴,也立刻笑着起身相迎,“郭阁老见谅,实在是外面的天气太热了,在下就没出门亲迎,还望海涵。”
    郭朴这个时候也不在乎这些虚礼,他对着赵文华道:“赵尚书,找老夫所谓何事?”
    赵文华伸手邀请郭朴坐下,而后又说道:“郭阁老何必见外?当年我严阁老在位时,您可是常来我府上吃酒的。”
    郭朴被吓的面色一变,惊的连忙道:“赵尚书有话直说。“
    赵文华端起了一杯茶盏喝了一口凉茶,又问道:“郭阁老可知董份为何入狱?”
    郭朴听到这个话题,忍不住的心跳加速,惊疑道:“自然是通倭卖国,严世蕃就是这个罪名!”
    赵文华哈哈大笑,接着又道:“通倭?倘若真是通倭,又岂会有如此之大的阵仗?那不过是掩人耳目的罪名!实话告诉你,董份涉嫌谋害庄敬太子和当今圣上,以及裕王殿下!这可是诛九族都不为过的大罪!”
    郭朴闻听此言,如遭雷击,吓的更是浑身发冷,声音都忍住的颤抖起来,“你你胡说什么?”
    赵文华凑近郭朴,又压低着声音,像是一个低语的魔鬼一样:“我还知道,徐阶为了自保,第一个把董份推出来顶罪。郭阁老,您与徐阶走得太近,恐怕.”
    郭朴瞬间被这句话吓的面如土色,他猛然站起,激动道:“赵尚书慎言!若无他事,老夫就走了!”
    赵文华不慌不忙的起身,又走到了郭朴面前,亲手为郭朴端了一杯茶,“郭阁老是不是觉得在下在危言耸听?”
    说完这句话后,赵文华就将茶杯放下,施施然走开,又留下郭朴一人坐在原地发呆。
    许久之后,郭朴终于忍不住心慌的端起了赵文华端过来的茶水,他只喝了一口,就觉得冰冷刺骨,让他有了一种如坠冰窟的感觉。
    黄昏时分,文华殿内,景王朱载圳奉召入宫,在偏殿与朱载坖密谈。
    朱载圳坐在朱载坖的对面,轻声的禀告着,“三哥,董份已经永远闭嘴了。而且按三哥的吩咐,臣弟也没有留下任何记录和文字证据,他的其余同党,臣弟也正在追查之中。”
    朱载坖淡淡的点点头,嗯了一声道:“做的利落干净吗?”
    朱载圳自信一笑:“三哥放心,以锦衣卫的手段,董份只会是在狱中暴病身亡,而且他的尸身也已经专门保存了起来,三哥什么时候需要对外宣布他的死讯,他就可以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样的形态死。“
    朱载坖微微一笑,“办的错,孤这边也在利用赵文华钓鱼。”
    朱载圳听到这句话后,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三哥,让赵文华知道了,会不会打草惊蛇.”
    朱载坖摇头一笑:“无妨无妨,本来这种事情,就是难以抓住把柄的事情,谁参与谁知道,对于我们而言,都是双眼一抹黑。现在让赵文华钓钓鱼,他要是听话的话,孤也未尝不可再给他一些上进的机会。”
    “可若他被此事吓的惶惶不可终日,那么孤也会给他一个体面的死法,并且还要重新审视朝廷上下的所有官员,兴一场不亚于洪武四大案的超级大案,将里里外外都清洗一番。”
    “可若真的如此,也未尝见得就能斩草除根,毕竟这种有组织有预谋的作案,按照董份说法,那几乎都已经将整个天下的官员士绅都牵连,孤就算是被这些人都杀了,也未必能有多少效果。”
    “而且,天下的治理,现在也离不开这些人,被他们杀的多了,让他们心生恐惧,不肯配合朝廷的治理,最后被坏事的还是我们。”
    “所以,对付他们一定要用上特殊的手段,阳谋阴谋都不能少了。这个道理,你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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